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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熙辰听到林初阳的大吼，猛地朝身后撞去，温昀婷被林熙辰撞到手肘，子弹于是没有射中太阳穴，而是擦着后脑凌空飞过。
温昀婷倒下了，林熙辰倏然扭身，双膝跪地将她抱在怀里，继而失魂落魄地看向温昭寻，嘴里不住地大喊着：“救护车，不不，我们送要更快一些。”
然而海水加重了衣服的重量，再加之事实的冲击，林熙辰几度踉跄，一遍又一遍地摔倒在砂石上。
林初阳与温昭寻同时跑过来。
林初阳对林熙辰道：“把她交给我。振一点，辰辰！”
林熙辰猛然回神，将温昀婷瘫软的身体递过去，林初阳接过来，恍惚间又回到那一年面对双亲遗体时的惊惶，林初阳咬紧牙关，向不远处的车内奔去。
“你，你去……你去开车，不用管我。”
林熙辰推开温昭寻，眼中噙满泪水，“快点啊！”
“乖，别怕。费时一直在车上，我刚才已经联系好医院，会第一时间进行抢救的。”
温昭寻被林熙辰乱舞的手臂打到脸，竟也不觉得痛，只是固执地将他搂在怀里，安抚他颤抖的身躯。
林熙辰看向脚下，温昀婷的血水还没有被完全冲散，覆盖在他的脚背上，仿佛噩梦一样。
“她究竟……天啊。”
林熙辰终于崩溃地大声哭嚎起来。
温昭寻不说话，只是安静地拥抱着他，吻着林熙辰冰凉的额角，那样用力地箍紧了他，他好怕，他以为林熙辰又要再一次地离开他，死在相同的一片海，连声再见都吝啬留下来。
林熙辰逐渐冷静，轻轻地推开温昭寻，却被温昭寻追到嘴唇，一遍遍地亲吻着他，像是要证明他的存在并非自己的想象一样。
林熙辰没有抗拒，却也没有任何响应。
温昭寻缓缓松懈掉了力气，拉着林熙辰的手向外走，开口道：“太冷了，去车里暖一暖。”
林熙辰始终低着头，注意到温昀婷的车，于是挣脱开温昭寻，小跑到后车座，却不见傅之竹，大惊失色地扭过头，问道：“竹竹呢？”
“我派人送他回家了。”
温昭寻一顿，“我怕你母亲会担心。”
林熙辰松了一口气，复又被温昭寻拉住手，塞进了自己的车内。
林熙辰脱掉因为海水变得湿漉沉重的外套，空调的暖风吹拂在身上，这才感到有些冷了，温昭寻从储物柜拿出一条毛毯，盖在林熙辰的肩膀上，手掌顺势抚摸他的脸庞。
“什么时候知道的？”
林熙辰微微合上眼，问道。
温昭寻俯身亲吻林熙辰眼睛，然后是鼻子，下巴，好像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够证明林熙辰此时此刻真的还活在他的眼前。
温昭寻将额头抵在林熙辰的肩膀，继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入狱以前。”
“大哥……还是司远告诉你的。”
林熙辰以陈述的、干巴巴的语气问道。
温昭寻抬起头，深灰色的瞳仁溢满了愧疚与心疼，“是我以前太蠢，才会没有察觉到。”
“怎么会。这种事情，我要不是亲生经历，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
林熙辰捂住脸，又问道，“你一直知道是昀婷做了这些事？”
温昭寻顿了顿，“她是个女孩，跟我不一样，父亲虽然严苛待我，将我当做大哥的垫脚石，正因为我是个男孩。昀婷她……自小受过很多苦，被无视，连在学校受了欺负也不敢说。而我一直视而不见，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才会酿成今天的悲剧。”
“白颖菲……”林熙辰咬了咬唇，“也只是你利用的棋子？”
温昭寻慌忙道：“她手里有与昀婷合害死白小姐的证据，我不过是……”
温昭寻说不下去，林熙辰于是替他补充道：“不过是顺势推舟，试探一下而已。”
温昭寻叹气，“辰辰……六年以前，父亲以为初阳把证据备了份，连带你也不想放过，我对你……说了许多残酷的话，其实只是为了做给父亲看，向他证明你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我没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林熙辰忽然抬起头，注视着温昭寻，谁能想到温家二少竟然也会有像现在这样忍气吞声、慌乱无措的时候。
“你不原谅我，我是理解的。”
温昭寻道。
“我当然……”林熙辰咬住嘴唇，想说我当然不要原谅你，只是想起温昀婷方才的一番独白，忽然一阵酸意涌上鼻腔，抬手摸了摸温昭寻的眼睛。
温昭寻闭上眼睛，唇边有淡淡的苦涩笑意，“辰辰，辰辰，辰辰……”
“别叫了。”
林熙辰别回头。
“我一直想要跟你说，可你却告诉我你要跟大哥……”温昭寻摇了摇头，“不重要了。”
林熙辰抿紧唇，忽然想起，“温昭远他……真的被赶出来了？”
温昭寻沉下脸，为林熙辰的关心感到不满，微微蹙眉，“是他自己要离开的。”
林熙辰也觉出不妥，然而回头一想自己已经跟温昭寻离婚，又何必在乎他的感受，轻轻靠向椅背，道：“送我去医院，我不放心哥哥一个人。”
温昭寻欲言又止，林熙辰知道温昭寻在看着自己，可他如今心中混乱，既有对于温昭寻的疼惜，同时更多的，是对待这段关系的疲倦。
所以林熙辰选择了保持沉默。
林熙辰忽然理解了许泽那天说的话，许泽说如果自己亲手将礼物交给林初阳，他就走不了了。
林熙辰终于明白了他的悲伤，因为只要温昭寻此时再跟他多说一句话，自己一定会崩溃地大哭出来吧。
…
医院。急诊室外。
林熙辰匆匆赶来，发现林初阳正倚靠在墙壁上，双臂环胸，他的衣服上还沾染着温昀婷的血，全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林熙辰快步走过来，张开双臂拥抱对方，林初阳骤然放松始终绷紧的身体，安抚地拍了拍林熙辰的后背。
“我没事，倒是你，应该先回家去换套衣服的。”
“没关系。”
林熙辰摇摇头，“医生怎么说？”
“尽力抢救吧……”林初阳叹气，抹了一把脸，“都是我的错，要是早点告诉昀婷，都是我！”
“哥哥。”
林熙辰握住林初阳的手掌，摇头道，“不是你的错。”
温昭寻带着一套衣服走过来，对林熙辰道：“走吧，我找医生处理一下你膝盖的伤。”
林熙辰眨眨眼，仿佛温昭寻这样一说，自己才感觉到膝盖处的疼。
林初阳轻轻推了林熙辰一把，“去吧，我在这里等着就行。”
“我很快回来。”
林熙辰还是不放心，被温昭寻揽住手，半拖半扯地终于给他带走了。
医生动利落地处理着林熙辰的伤口，温昭寻便始终坐在一旁观看，不发一言。
直到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然后离开，温昭寻仍旧是方才的姿势，望着林熙辰的脸，仿佛变身成了一尊雕塑。
林熙辰被他看得很是不自在，自顾自拿起温昭寻带来的衣服去帘子后面，奈何膝盖太痛，刚脱掉上衣，正准备换裤子的时候，牵扯到了伤口，下意识痛呼出声。
温昭寻掀开帘子，说：“我来帮你。”
林熙辰忽然脸红，太久没有跟温昭寻这样赤裸相向，难免有些尴尬，别过脸，“我自己能行，你出去。”
温昭寻当然不会轻信他的话，直接将林熙辰抱起放在单人床上，然后蹲下身，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为他脱下裤子。
林熙辰眼圈泛起红，别扭地摸了摸耳朵，嘀咕了一句什么。
温昭寻听到了，一边拿起新衣服为林熙辰穿上，一边低声笑道：“我连大牢都蹲过了，屈尊降贵为你穿衣，是我的荣幸。”
“我怪不适应的。”
林熙辰脱口而出。
温昭寻的表情中闪过一丝悲伤，抬起头，“过去我总是虚情假意对待你，现在我想改过自新，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林熙辰咬紧嘴唇，扣住温昭寻准备给他系扣子的手掌，开口道：“其实，我之前会答应跟温昭远去美国，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听林熙辰又提起温昭远，温昭寻的脸色瞬时间阴沉起来，干巴巴道：“什么考量。”
林熙辰苦笑着摇头，“你先别生气，温昭寻，我不可能再喜欢其他人了，这件事，我以为你比我要更加清楚。”
温昭寻愣住，却不知为何根本开心不起来。
果不其然，只听林熙辰继续道：“学校有一个交换生的名额，我其实一直在犹豫，因为你还有哥哥的缘故，不想离开……但是……”
“不要说了。”
温昭寻打断对方，然后缓缓地抽回手。
“所以……与其说是温昭远在威胁我，其实是我在利用他，我想离开这个地方，离开穆承，离开国内，我一直都想要逃走，小昭，我也很想跟你在一起……我……”
“那就在一起。”
温昭眸中动容，声音几近祈求。
“我做不到，至少现在还不行。”
林熙辰缓缓地站起身，忽然张开双臂拥抱温昭寻，双手扣在他的后腰，深深地汲取温昭寻身上的味道。
温昭寻闭上眼睛，因此没人能够看到，他的眼睛里是否有过泪水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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