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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试探
◎棠姑娘可愿随我去上京？◎
自从那一日开了头，棠梨每一日都如约而至跟裴时清学棋。
初时或许是为了刻意和他接触，后来棠梨却发现，裴时清当真是个中高手。
裴时清三言两语点拨一番，竟比她之前抱着棋谱苦思冥想有用许多。
于是不知不觉间她也收敛了心思，认认真真跟他学棋。
一人教得用心，一人学得用心，常常从夜色初显对弈至星辰漫天的时分。
两人只论棋，不论其他，几日下来倒有了点超然世外，沉浸其中的乐趣。
直到这一日，棠梨兴冲冲地从后门踏入鬼宅之中，却看到了站在檐下的裴时清。
他换上了一身轻软如云的烟墨色直裰，袖袍翩翩，手中握着一卷书册，正仰头看着一枝从缝隙里生长而出的杂花。
棠梨意识到什么，她放轻脚步，问：“先生……可是要离开了？”
不过正如弈棋，三五子之间，局势顷刻颠覆。
只是时机未到，她还有事需要筹谋。
裴时清静静等着她说下半句话。
这一次，他竟提前透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似乎终于反应过来，神色微变道：“当世棋圣……莫非先生的师父，是陶知禾陶大人？
棠梨脸上神情变化莫测，尽数落在裴时清眼中。
“将来若是姑娘准备好了，可以随时写信递到上京，裴某扫榻相迎。”
青年回过头来，点漆般的黑眸看向她：“棠姑娘可愿随我去上京？”
她必须去上京。
这一世她做出改变在先，事态发展偏离了前一世，似乎也是正常的。
棠梨心脏重重一跳。
只是这一次，棠梨并没有太多惊讶，她佯装错愕：“先生……为何有此问？”
前世的这个时候，裴时清根本没有告诉她自己的身份，也没有提他与陶大人的关系。
来了，是与前世一模一样的问题。
她很快冷静下来，又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点。
棋谱被人慌忙接住。
陶知禾门下学生甚多，姓裴的也不止他一人。
棠梨忽地话锋一转：“我愿随先生去上京，若得棋圣指点，也算是三生有幸。”
棠梨心中重重一沉。
见她迟迟不将棋谱接过去，裴时清道：“莫非棠姑娘嫌弃在下才疏学浅？”
她目光清澈，坦坦荡荡看着他：“天宽地阔，我自然也想随先生见识，只是家中尚有琐事缠身，不知待我处理好这些事之后，还能否去上京找裴先生？”
他的话……为何和前一世不一样了？
他点到为止，并没有彻底说破，棠梨也不能继续刨根问底，于是只好惶恐道：“多谢裴先生抬爱，只是我天资愚笨……”
裴时清静静看着她。
毕竟要救陆家……最大的关键人物就在上京。
“我见棠姑娘喜弈棋，若得空闲，不若随我去一趟上京，我师父乃当世棋圣，师父爱才，你天资聪颖，若得他老人家指点一二，想必你的棋艺会更加精进。”
裴时清浅浅勾了下唇角：“倒是裴某思虑不周了，此去上京，路程遥远，自然要好好计划。”
棠梨道：“怎么会，裴先生棋艺高深，如今我只领略过一二，便折服不已。多谢先生写下棋谱，我定会好好钻研……”
裴时清微微一笑，算是默认。
裴时清垂眸，对上一双清浅明亮的眼睛。
她停顿了片刻。
似乎斟酌了一会儿，棠梨才说：“我与先生相处时间虽短，但先生倾囊相授，不知棠梨可否尊先生……为师？”
前一世分明说的是要帮爹爹把见青书院迁往上京，要帮自己以画立名云云……
棠梨低头看着那本前世根本不存在棋谱，一时有些恍惚。
裴时清轻笑：“裴某尚收不了学生。”
晚风拂动墙上杂花，花影落到她的脸颊上，反倒为少女的容颜添了几分娇色。
少女脸上的雀跃一点点褪去，她低着头很小声地说：“是我冒昧了……”
直到与陆辰远成亲之日，她扭头看到被人群簇拥的裴时清，才知道当时自己救下的，便是当朝太子太师。
微风拨动屋檐上的杂花，香气四浮。
她顿了顿，忽然又说：“只是……不是现在。”
他将手中的书册递给她：“裴某虽然棋艺不如老师，但也学得一二皮毛，斗胆写下这本棋谱，先赠与姑娘。”
话到末尾，她又抬起头：“虽说现在不能随先生去上京，但先生棋艺高超，若不觉叨扰，棠梨于棋艺上有所困惑之时，能否向先生请教？”
裴时清眼眸微动：“那是自然，你于棋艺一道上颇有悟性。”
棠梨明眼可见地开心起来：“先生放心，我绝不会过分打扰先生清静，只盼先生收到我的书信时别反手扔到炉膛里就好。”
裴时清唇角含笑看着她。
心里却在回想息邪报给自己的信息。
书院山长之女，年幼失母，有一兄，自幼有一桩婚约在身……
如此种种，再寻常不过。
被她救下绝对只是一桩巧合。
那她又到底是为什么费尽心机接近自己？又为何会对他有所了解？
无妨，日子还久。
对方到底是何心思……他自有时间慢慢试探。
他看着眼前清柔明媚的少女，意有所指道：“你只管好好钻研，自会有再相见之日。”
***
接连多日暑热难消，终于下起一场酣畅的大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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