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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傍晚，曼青忙着在天井进进出出，这是在蒸年糕。
过年蒸年糕，一贯都是最废时间的。这糯米和寻常的粳米得要三七开，然后用箩筐筛洗干净了，还得提早放进水缸里，浸泡个一天一夜才好。
这过了夜，还得捞起来，放进天井的石臼里给细细碾碎了才好，这样出来的米粉就够精细。
如今有条件的人家，都是请外头的年糕师傅进家里来做糕。吴家节省惯了，这一项活也便都由着曼青包揽了下来。
这活难就难在米粉搅拌进水和糖的过程里——水多了就成团，水少了糕就松散。如果不是三五年的功夫耗下来，纵使再有天赋，也很难做得出地道的锦县年糕。
曼青做的多了，手法自然老道，若是问她具体要加多少水与糖，她倒是也一时说不上来，凡事全凭着手里那股子感觉。
这会，曼青搅拌着年糕，下头还得顾得上煤炉的火候。这炉子的火势要是弱了，那年糕出来可就沾牙，卖相自然很难好，看着也晦气。
达海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曼青在把湿粉置入糕箱里头。旁边空置着一个硕大的蒸笼，盖子上用大红的染料印着一个硕大的“吴”字，格外醒目。
这是他们吴家的兄弟姐妹们看了二十余年的蒸笼，那上头的花纹，就算如今不去细看，达海也是熟稔于心。
蒸笼的圈上雕刻有各式的花纹，雅致的梅兰竹菊，喜气的福禄寿，但凡能讨好彩头的花样，都能找得着影子。
“二姐，你怎么不去休息下，又在忙呢？”达海笑着上前，帮忙拿糕箱入蒸笼。
曼青回身一看，见是达海，不过笑着回道：“倒是你，屋子里头说话说得正好，怎么出来了？快回屋里去，吃点花生瓜子什么的，那都是昨儿个新鲜炒出来的，都是你爱吃的呢。”
达海将手抄进裤袋里，闲闲说道：“二姐，你呀，什么时候都在我们着想着，也太操心了。有时间呀，多关心关心你自己才是。”
曼青顿了顿，一时有些愣了神，而后笑着摇了摇头：“所以都说，这人各有命嘛。我看我就是劳碌命，这手边有活总是停不下来，没法子呢。”
“刚才听四妹在那叽叽喳喳的说了许多，好似你的照相馆现在生意还不错呢？”达海看见二姐额上都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来，忙递了一块毛巾过去。
曼青接过毛巾，揩了揩面颊，而后盯着那氤氲升起白烟的蒸笼，笑道：“先前生意是还不错，不过现在县城里头新开的照相馆是越来越多了，竞争也很激烈。我前几天还在和冬香商量着，看看是不是再做些其他的副业，要不然，一颗心全扑在照相馆里头，怕也不是长久之计呢。”
说话间，这第一笼的年糕蒸好了，曼青取来沾了红米水的印章，在热腾腾的年糕上一一印上了红色的小梅花。乍一看之下，白中一点红，这年糕可真是漂亮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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