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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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南期原本发着困，看到这条信息，瞬间清醒过来，哑然失笑。

最近他怎么这么受欢迎了，谁都想见见他。

笑着笑着，他坐起来，靠坐在床头，有点发怔。

当年叶湄化名“叶清清”进入娱乐圈，凭借惊人的美貌与浑然天成的演技，迅速蹿红，忙得不可开交。很长一段时间，叶南期和叶妈妈都没见过她，除了打钱，她也很少联系家里，直到有一天，她突然爆出了惊天丑闻。

叶湄形容惨淡地回了家，被怒火攻心的叶妈妈扇了一巴掌。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给家里的人说过自己遭遇了什么，叶妈妈和叶南期问了，她也只是默默流泪摇头。

情况最恶劣的那几个月，叶湄东躲西藏，偶尔回来一次，也不受家里人待见，甚至被叶妈妈狠心赶出家门过。

那段时间叶南期在准备中考，学习和家里的事搅和成一团，经常有狗仔跑到他家蹲点，街坊邻居指指戳戳，他又乱又慌，发挥失常，没考上重点高中，心里对叶湄其实是有点恨意的。

为什么要进入那个圈子？

为什么要迷失在那个圈子里？

为什么要给本来就乱的家里又添乱子？

前前后后又是几个月，叶湄再也没回来。

那年年底，本来是欢祝新年的日子，叶家却支离破碎，爸爸长眠地下，妈妈四处打工，妹妹躺在医院，叶南期一个人待在家里，发了高烧，在医院醒来时，就听说他姐姐跳楼了。

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跳得好，她怎么还有脸活着”的冷血言论，叶南期躺在病床上，怔怔地看着窗外，听到病房外的小护士叽叽喳喳讨论这件事。

风雪席卷，心里荒凉。

然而那件事的热度很快就被压了下来，关于叶湄的一切一点一点被删干净，“叶清清”这个迅速蹿红又迅速枯萎的明星像是从未出现过，喜新厌旧的大众又开始津津乐道今天的新星。

每每回想起那段日子，叶南期心里都沉甸甸的，压着什么东西似的，喘不上气。

叶湄当时有多痛苦？

而她的家人，都在做什么？

这种事太过残忍，叶南期选择独自承受，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妈妈一定接受不了。

他们在叶湄最绝望的那段时间，冷漠地将她推向了深渊。

叶湄生前最后一段时光，是和当时助理经纪人一起的。

当年叶湄出事后，那个助理就彻底消失了，仿佛人间蒸发，知道叶湄生前事的，目前只有方行远。

叶南期的脸色苍白冰冷，从带着血泪的回忆中抽回神，动了动指尖，回了句好。

醒来后叶南期就再也没睡着，干脆继续查那份名单上的明星。

有一只神秘的手，悄无声息地抹平了他们曾经存在的痕迹。

叶南期沉思着，决定再找人去查一查他们后来去哪儿了。

早上七点，叶南期的门被敲了敲。

他默默合上电脑，过去开门，皮笑肉不笑：“沈度，这句话还给你——你是不是很闲？”

沈度胸襟宽阔，不跟他计较：“下来吃早饭。”

两人默契地不提昨晚的事，叶南期满面怀疑：“就吃你几块点心，你至于吗？”

“伯母说你三餐不规律，让我监视你。”

沈度振振有词，不缺支持自己满嘴跑火车的理由。

叶南期与他对视三秒，瘫着脸嘭地关上门。

……还是很难适应沈度的这种态度。

吃了个闭门羹的沈度也不恼，若有所思地摸摸下颔。

他一直怀疑叶湄的死不简单，小时候相交不多，但对叶湄的脾性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不像是会做那些事的人。

可惜当年沈家正乱着，那段时间他被送出国读书，实则是避难，沈爸爸沈妈妈从不关注娱乐圈的事，闻所未闻“叶清清”，后来事情又很快被压下，现在要查，几乎无从下手。

而且叶南期提防着他，什么都不肯说，躲躲闪闪的，他想帮忙都有心无力。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叶南期最近神神秘秘的，肯定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

叶妈妈怕他把自己搭进去，他可得看紧点，别把人弄丢了。

肠胃娇贵的叶大明星不太好养，沈度要避开他的忌口，又要兼顾养胃与味道，早餐下了一番功夫，叶南期吃得很满意，像只被顺了毛的猫。

沈度顺口问：“今天有工？”

叶南期一时没防备，轻飘飘地道：“没。”

“那起这么早？”

叶南期噎了噎：“今天周六，你又起早干嘛？”

沈度并不心虚，语气淡淡：“晨跑，给你煮早饭。你待会儿要出门？”

方行远约在九点见，叶南期确实要出门。

他眼角一弯，笑吟吟的：“是啊，去见金主。放心，不会让狗仔拍到，伯母不会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沈度：“……”

你就装吧。

姜沅予说得对，叶南期这人，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完全两回事儿，典型的心口不一。

吃完饭，叶南期就出门了。

沈度犹豫片刻，换了辆低调的车，悄悄跟了上去。

叶南期完全没料到沈度会跟踪自己，没怎么防备。方行远约的地方有些远，a市周六的早晨依旧热热闹闹地堵着车，到约定的地点时，正好九点。

那是家开在街角的咖啡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格外僻静。叶南期注意了下周围，没有发现狗仔，才谨慎地下车走进去。

店内的装修比外面瞧着好看，典雅清新，并不过时。大概是路段和时间的缘故，咖啡馆内没有其他客人，慵懒的英文歌环绕在四下，格外安静。

叶南期点了一杯咖啡，看到坐在角落里的方行远。

他顿了顿，走过去，假笑没来得及摆出，方行远的手指摩挲着咖啡杯沿，突兀开口：“这是你姐姐的咖啡馆。”

叶南期的眼睫一颤。

方行远轻轻摇晃着杯子，低头看着里面的咖啡，语气带着怀念：“她把这里交给了我。”

叶南期的手指蜷了蜷，不明白他讲这些的意思。

方行远一定知道些什么，然而在一个公司几年，他都没有告诉他的意思。按叶湄日记上所说，他曾经想让叶湄屈从，叶南期对他毫无好感，也分不清他到底是敌是友，是善是恶。

“你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很长一段时间的缄默后，方行远又说出这句话。他终于抬起眼，仔细打量了一下叶南期年轻漂亮的面孔，又摇摇头，“算了，和你说这些没用。”

叶南期唇边带着笑，眸中却全无笑意：“方哥特地叫我过来，就是想说这些？”

他那副自以为掌握、了解某些事便擅自决定什么的面孔令人反胃，叶南期想揍他一拳，又生生按耐回去。

方行远总不可能是约他来说这些讨打的话的。

果然，方行远搅了搅杯中的咖啡，沉声问：“小叶，你是不是和薛家的人牵扯上了？”

叶南期没料到方行远居然会偷偷关注他的动态，指尖在咖啡杯沿摩挲着，露出个奇异的笑：“薛家不好吗？方哥不也带小姜去见了荣禹集团的高层？”

方行远一僵，嘴唇动了动，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小姜……是他们指名想见的。叶南期，你就算为了你姐姐，也别再和薛家的人有牵连了。”

叶南期淡声道：“为什么我要为了她放弃我的机会？方哥，我敬您是前辈，您以前是她的经纪人，她干的事情你也清楚，我母亲到现在还不愿意认她。这是我家的事，您跟着掺合什么？”

“……她不是。”

方行远喉咙干涩，又重复了一遍，“她不是那样的。叶南期，本来我不打算告诉你的，可你居然和薛家的人有了牵扯……”

叶南期抿了口咖啡，脸色冷漠。

方行远脸色灰败，嗓子微哑：“你姐姐之所以会那样，全是因为薛家。”

叶南期不动声色：“薛家的谁？”

方行远警惕地没说下去：“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最好。我能说的就是这些，今天叫你过来，还有一句劝告。”

叶南期那双眼与叶湄太过相似，他不敢直视叶南期的眼睛，移开视线：“叶南期，你最好退圈吧。”

方行远或许是害叶湄被薛家的人盯上的人，或许是她信任的人，她生前和他待在一块儿过，还将咖啡馆交给了他，可这人却怯懦自私，不堪她一分的信任。

无言的愤怒充斥满胸膛，叶南期为他姐姐感到不值，失笑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方行远，语气森寒：“方行远，你当你是谁。有些事，不是你不说，我就不知道的，就算你死守着不松口，我也能有办法知道。”

他这几乎是在告诉方行远自己知道、并且在追查此事，方行远身子一震，满脸愕然，却很快收了情绪，嘴唇动了动，良久，再次垂下眼，恢复了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叶南期又等了片刻，看他依旧什么都不肯说，懊恼又失望，也不再指望能在他这儿获取什么信息，穿上大衣，转身就走。

叮的一声，他还没拉开咖啡馆的门，门就从外被拉开。

来的人是沈度。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都愣住了。

叶南期感觉自己最近和沈度撞上的频率有点大，满脸狐疑，“你怎么在这儿？”

沈度做事周密，半路就叫来了同伙，不慌不忙地指了指身边一脸八卦的赵生，面不改色：“出来买东西碰到他，被他拉过来的。”

从天而降一口大黑锅，赵生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笑呵呵的：“好久没和沈度一起逛街了，到处看看，刚好路过这儿。”

沈度：“……”

叶南期：“……”

神特么大冬天逛街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