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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一月，萧案再次来到刑天宗尊主的书房。
邢天宗地处北境之巅，常年覆雪，鲜有春华。宗内地域广阔，站在巅峰处一眼望去，不见生机，只有茫茫的一片雪域。若无修为傍身，寻常人等纵使棉被披身也难以熬过这等严寒。
而刑天宗尊主的书房内却是一片生机盎然，温暖如春。
粉白的桃花不合时宜地绽放，香炉中熏香袅袅，掩盖住了淡淡的书香。层层书架上各类古籍歪七扭八地立着，看得出来书房的主人性格散漫，又因这是私人禁地，不许旁人整理。
一个声音在桌案后响起：“来了。”
萧案看向说话的男人。
男人坐在书架前头，一手支颐，一手捧书，长腿随意地屈着，狭长的眸子摄人心魂，眼尾上挑，唇色比寻常男子冶艳不少。
此人便是刑天宗的尊主，世人口中的魔尊——萧渡。
萧案的目光落在男人手中的书上。
这本书他知道，是他颇感兴趣的一部古时怪谈，因年代久远少了后半部分。看书看到一半戛然而止的感觉太过恼火，当时的萧案被郁闷得如鲠在喉，茶饭不思，萧渡费了点力气才将他哄好，并承诺定会将怪谈残本找到。
“如果找不到呢？”
萧案问。
“那本尊就掘地三尺，招魂引魄，将那写下怪谈之人从阴曹地府抢回，带到阿跟前，当着阿的面重新书写——如何？”
看来萧渡找到了残缺的怪谈，只是不会再给他看了。
“萧公子？”
孟迟出声提醒，“你还愣着甚。”
思绪回笼，萧案定了定神，垂下眼眸：“见过尊主。”
不加掩饰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逡巡。“阿倒是一点没瘦。”
萧渡道，“过来吧。”
萧案站着没动，和萧渡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萧渡语气加重：“过来。”
萧案感觉到孟迟在自己身后轻轻推了一把，他缓缓走到萧渡跟前。
萧渡看了他许久，突然伸出手，猛地钳住萧案的下巴。他动粗/暴，眼神却像是欣赏一件光彩夺目的珍品：“阿真好看，好看到本尊都舍不得杀你了。”
孟迟深以为然：“确实。”
她和萧渡是风月场的常客，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可见到萧案的第一眼，她竟和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般地恍神了一息。
萧案道：“爹娘生得好，没办法。”
萧渡轻笑一声：“你这张脸，若不好生利用，也是暴敛天物了。”
利用他的脸？
萧案心中一沉，问：“尊主又有什么‘奇思妙想’了？”
萧渡还未回答，一个面容姣好的侍女走上前禀告：“尊主，少尊主不肯用膳，说要等您。”
“少尊主”三字一出，萧渡明显感觉到萧案的身体微微紧绷。男人笑了笑，道：“胡闹。让他先吃点，别饿着。”
侍女恭敬道：“是。”
这位要等萧渡一起用膳的“少尊主”想必就是萧渡新认的，真正的弟弟了。不难看出，他早已取代自己的位置，受尽萧渡的宠爱不说，还成为了刑天宗的少主。
说“取代”恐有不妥。那个位置，本来就不属于他。
萧渡似乎不想和萧案解释太多，他扫了孟迟一眼。孟迟心领神会，道：“尊主要你去引诱一人，并和此人结为道侣。”
萧案：“……什么？”
修道之人结为道侣不似寻常百姓成亲那么简单。为道侣者，此生盟誓，灵血相融，一旦有悖，小则修为受损，大则灵气尽失。道侣一事非同寻常，岂是说结就结的？
孟迟笑道：“萧公子在刑天宗白吃白喝这么久，也该回报一二了。”
萧案望向萧渡。大概是侍女的禀告让萧渡有些分心，男人没有与他对视，而是心不在焉地翻阅着手中的怪谈。
萧案冷笑道：“是我自己想白吃白喝的么。当初，是谁把我请到此地，尊主和孟长老不会忘了罢。这邢天宗，从来都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孟迟噗嗤一笑：“萧公子，你好歹在刑天宗待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天真呀。你应该见过我们行事的手段——是，是我们搞错了，就算我们欠你的，可那又如何？我们又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当然要利用能利用的一切啊。”
孟迟眼眸倏地凉了下来，“否则，北境哪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萧渡翻了一页书，都未抬眼看他，声音却可以称得上温柔：“阿，我暂时还不想伤害你。乖一点，听话。”
萧渡俊美风流的脸就在眼前，萧案紧握双拳，恨不得朝他狠挥一拳。
他见过萧渡宠人的样子，所以萧渡现在的模样才显得格外刺人。
萧案道：“若我不同意，尊主欲将我如何？是像对刑天宗的叛徒一般挫骨扬灰，还是把我赏给孟长老，试尽天下蛊毒？”
萧渡道：“我说了，我不想。阿，只要你听从邢天宗的安排，我会让你好好活着。
萧案浑身蓄着力，强忍不发。他远不是萧渡的对手，萧渡一旦决定的事，无人能改变，除了那个还是他弟弟的萧案。
可他现在不是了，萧渡还说会让他好好活着。
萧渡口中的“好好活着”，是指像过去一月那般，将他困于牢笼之中，锦衣食地供着么。
萧案嘴角扬起一个讥笑，正要开口，就听见【都有】在他心中发声：“此为你命中劫数，你无处可逃。”
萧案笑了：“你也想见我被萧渡利用，同一个素未谋面之人结为道侣？”
【都有】：“你不会和任何人结为道侣。你只需按命数行事，百日之后，我自会还你自由。”
萧案眼眸微微睁大。
自由……【都有】说会给他自由。
【都有】虽然控制着萧案的人生，但从小到大，它从未骗过他。
萧案信了，或者说，他不得不信。
【都有】纠缠了他这么多年，又亲眼目睹了他被萧渡软禁的日子。它知道“自由”二字对他的意义。
“尊主说的对，”萧案眉间舒展，“我的确没有拒绝的余地。”
孟迟扬了扬眉，她没想到萧案这就放弃挣扎了。萧渡也将目光从书上移开，直视着萧案，戏谑道：“答应得倒挺痛快。”
萧案道：“答应得痛快，尊主才能满意。”
萧渡却面沉似水，看上去并不如何满意。
这时，方才来过的侍女又来了，一脸为难道：“尊主，少尊主说什么都不肯先吃，一定要等您一同用膳。”
萧渡便懒得再在萧案身上浪费时间，他对孟迟道：“余事你同他说清楚，别忘了给他试蛊。”
萧案瞳孔骤然一缩——试蛊？
孟迟看了萧案一眼，意味深长道：“是，尊主。”
萧渡一走，萧案便问孟迟：“他什么意思？我已然应下，萧渡为何还要……”
孟迟反问：“你方才怎么不问尊主，他要去引诱的是什么人？”
“有必要？”
萧案嘲弄道，“无论是何人，无论那人是老是少，是丑是美，我都没有选择。”
孟迟笑道：“放心，那人一点不老，不但不丑，还是一位世间难得的俊美少年。”
萧案漠然，无所谓地“哦”了声。
孟迟徐徐启唇：“他是云剑阁少阁主，顾楼吟。”
萧案愣住了。
云剑阁？顾楼吟？？
云剑阁乃剑修世家，传承千年，如今已是天下第一宗。除了刑天宗，其他世家门派均对其俯首称臣。而刑天宗因所修之道为诡道，门下人皆为邪修被世人称为魔宗。
自古正邪不两立，云剑阁和刑天宗视对方为头等大敌，明争暗斗数百年。从一开始的不分胜负，到现在刑天宗频频被压制，萧渡自然要另寻他法。
至于云剑阁的少阁主顾楼吟，萧案之前也略有耳闻，据说是品貌非凡，皎皎如月的天之骄子。
此般少年，和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不可能有所交集。
萧案道：“顾楼吟是什么人，我区区一介散修，凭什么去引诱他？”
萧案的师尊虽然是个厉害人物，但无门无派，和正邪两道都有些交情，说白了就是个不受约束的散修。萧案被师尊抚养长大，自然也是个散修。更别说，他如今还和魔宗扯上关系，犯了那些名门正派的大忌。
孟迟理所当然道：“肯定是凭脸啊。”
萧案：“……”
孟迟抿唇笑道：“顾楼吟是个男人。既然是男人，就难过美人关。普通的美人他或许瞧不上，但你，他定会多看几眼。”
萧案凉凉道：“只是多看几眼怕是不够。孟长老，你们不会真的以为顾楼吟会娶一个虚有其表的草包吧？”
孟迟倒是对他很有信心：“萧公子，你是不知道自己长得多让人艳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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