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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家的女先生,你这么做,不怕没法子跟邹家交代吗”
她这句话说的很急,急到郗浮薇根本来不及阻拦:姚灼素约莫是没注意到那红袍公子的腰带,更没猜到他的身份,所以才会抬出邹府来,以为可能有用。
但实际上,就是邹知寒夫妇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的。
那红袍公子闻言头都没回一下,脚步不停的上去了。
而两人身侧的侍卫,神色已经有点冷:“这位姑娘还是不要折腾了,别说什么邹府,就是这兖州府的布政使来了,也只有给我家公子请安的份”
姚灼素这才意识到那红袍公子的身份何等不简单,脸色就是一白。
郗浮薇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别担心,我看他就是想问问话那样的贵人,什么没见过”
所以,未必会做出什么见色起意的事情。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两人被迫上楼后,进了最好最大的一间雅间,里头那红袍公子已经落座,面前摆满了茶点果子,只是基本都没动,就拿了个茶碗慢慢喝着,见她们进来,立刻放到了小几上。
郗浮薇瞥了一眼,发现那茶碗是鎏金雨过天青瓷的,不是茶楼里的东西,大概是他们自己从应天府带过来的
“继续说你是怎么猜到本公子身份的”红袍公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坐在主位上,挑高了一侧的眉,朝郗浮薇示意。
这动多少有些轻佻不羁,让姚灼素下意识的朝郗浮薇身后躲了躲。
郗浮薇神情平静道:“民女方才看到您腰间的带,又听您官话格外正宗,想着约莫是应天府或者陛下帐下过来的贵人。只是就民女的身份,唯一可能跟您这样的尊贵人扯上关系的,大概也就是庄老夫人寿辰上,同徐小姐还有宋小姐的一点误会了。”
那红袍公子说道:“那你为何不猜本公子是宋家子弟”
这当然是因为你开口就说要把我们送去锦衣卫所,然后锦衣卫就是专门替皇帝监察天下,盯着文武百官有没有做坏事的正领了开河重任的宋礼跟他们打交道只怕都得存着几分小心,免得落下把柄被拿去当成功劳,何况是宋家子弟
也就是定国公这种皇亲国戚,既有徐皇后跟忠湣公的余荫在,又没严厉长辈在上面管着,还正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没什么不敢管的闲事,没什么不敢捅的篓子,会主动跟锦衣卫叫板。
不过郗浮薇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道:“因为公子风采过人,不像是尚书子弟能有的气象。”
“本公子也觉得你不像是区区女先生能有的镇定。”
红袍公子,或者应该称他定国公徐景昌,把玩着腰间的佩,漫不经心的说道,“难怪能让景鸳吃亏有点意思。”
郗浮薇可不认这罪名:“民女岂敢对徐小姐不敬”
“你对她不敬也没什么。”
徐景昌不在意的说道,“她对我这兄长也算不得很尊敬,三天两头的跟我吵架要不是我就这么一个嫡亲妹子,早就收拾她了,还能让她活蹦乱跳到现在”
听他语气,徐家兄妹关系似乎不怎么好。
然而到底是一家人,血浓于水,郗浮薇不会因为他这会儿这么一句话,就放心的诋毁徐景鸳,只低着头不说话。
徐景昌又说:“你旁边这个,是谁的人”
姚灼素闻言有点茫然的看了他一眼,怯生生道:“民女民女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她确实不太明白这都怎么回事,听郗浮薇的话,好像已经知道这位是谁了。
但在姚灼素,至今脑子里一片混沌,糊涂着呢。
“早不到邹府,晚不到邹府,偏偏这眼接骨上到邹府,说没问题谁信”徐景昌淡淡说道,“别装模样,本公子一向脾气不怎么好”
姚灼素吓的瑟瑟发抖,使劲儿扯着郗浮薇的衣袖,仓皇道:“民女是邹府的人”
其实郗浮薇对姚氏母女的来路也有所怀疑,不过这会儿见姚灼素都快瘫软在地了,犹豫了下,还是替她求情道:“姚妹妹素来胆怯,还请公子高抬贵手”
“这种废物看着也不像是能做事的样子。”
本来以为徐景昌未必会理会自己,甚至没准还会迁怒,谁知道这人盯着姚灼素打量了会儿,嗤笑一声,却出乎意料的息事宁人了,摆了摆手,“拖出去”
郗浮薇也想告退,然而被拦住,“那小丫头既然跟事情没什么关系,打发出去也就是了至于你,留下来,跟本公子好生说道说道”
他示意郗浮薇坐下,又叫人上了茶水,慢条斯理的问,“沈窃蓝来这边也有点时间了,他如今是怎么个想法”
郗浮薇垂头道:“锦衣卫之事,须得上禀天子,不敢外传。”
“少拿陛下来压本公子”徐景昌冷笑了一声,坐直了点身子,眼神也冰冷下来,说道,“倘若当真是为陛下做事,本公子也未必这么直接的打听了,然而他当真是存心为陛下做事么”
这话听的郗浮薇一怔。
徐景昌察觉到,就玩味的笑了:“合着你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心思这也难怪,你出身山东,也不是什么大族,却怎么知道庙堂之事”
郗浮薇吃不准是真有其事呢,还是这人故意挑拨,只低着头不说话。
徐景昌于是自顾自的说道:“陛下的意思就是迁都,迁都之前先开河毕竟迁都之后的漕运,算来算去也就是走运河最划算最稳妥然而你知道汉王么”
“陛下嫡次子,汉王殿下”郗浮薇小心翼翼道,“据说汉王殿下骁勇善战,聪敏果敢。”
“而且肖似陛下。”
徐景昌也不管四周还站了一群下仆,旁若无人的说道,“肖似到陛下亲口说过这样的话宫里甚至有传闻,说当初陛下从顺天府南下的时候,曾经许诺过,登基之后,当立汉王为储”
郗浮薇额头见汗,低声道:“国公慎言”
是顾不得随他自己的自称喊公子了:当初永乐帝因为建文帝的削藩,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南下,那会儿可是口口声声要干掉建文帝左右的小人,匡扶社稷。
后来登基当然也是因为建文帝死掉了,国不可一日无主,而且还是要在那种情况下镇得住场面的主,永乐帝这才“迫不得已”坐上了皇帝的位子。
如果永乐帝当真南下之前就将储君之位许给汉王的话,这不是坐实了他从起兵就没安好心、就是奔着篡位去的吗
虽然大家都是心里有数,身为皇家子嗣,都已经公然举事了,自己不做皇帝能放心以后吗
可是古往今来就是这样:遮羞布还是需要的。
徐景昌大概真的是被永乐帝宠的无法无天了,这样的话也敢大喇喇的说出来。
他敢说,郗浮薇都不敢听
此刻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徐景昌嗤笑了一声,似乎有点不屑她的胆怯,说道:“沈窃蓝之所以用锦衣卫的身份来山东,趁着开河的机会谋取功劳只是其一”
“这个其二嘛”
正文第五十七章太子妃娘家的张
郗浮薇屏息凝神的听着他说其二,谁知道徐景昌“这个其二嘛”拖长声调半晌,却一皱眉,叱问左右:“不是说已经叫这边去预备席面了,怎么这么半晌还没上来”
那管事模样的下仆就忙不迭的喝骂起来:“都没一点眼力价不知道公子一路辛苦,好容易在这边落落脚,还不赶紧去个人催一催厨房”
又谄媚的问徐景昌,“公子此番受苦了,就这么用饭怪没意思的,要不去旁边眠花楼叫两个淸倌儿过来,给您解解闷”
郗浮薇心说,徐景昌既然单独留了自己下来说事情,就算故意掐着话尾戏弄自己,应该不至于这么胡闹吧
但徐景昌还真就这么干了,他欣然点头,说道:“你亲自去,看看这边的清倌人可还入眼毕竟济宁这几年是大不如前,不是运河尚且通畅那会儿的繁华了。若是姿色还不如府里的歌姬舞姬,不叫也罢,平白的碍眼。”
就指了指郗浮薇,“至少也要跟这位女先生差不多的。”
这话着实是在羞辱人了,毕竟郗浮薇不管是真正的身份还是伪装的身份,都是妥妥的良家子,而且是士绅之后,徐景昌却拿她比娼妓,跟当面打脸也没什么两样。
如果可以的话,郗浮薇真心想跳起来挽袖子暴打他一顿
然而想想人家定国公的爵位,永乐帝的态度,咬了咬唇,到底忍了。
只是她打算息事宁人,徐景昌却有些得寸进尺的意思,忽而笑着问:“景鸳说你跟沈窃蓝关系匪浅,乃是你蓄意勾引沈窃蓝,是真是假”
“这当然是没影子的事情。”
郗浮薇木着脸,说道,“民女一直都很惊讶,徐小姐怎么会相信这样的谣言”
“我也觉得这话是在胡说八道”徐景昌居然赞成的点头,说道,“倒不是你不够美貌,而是沈窃蓝这人我知道,满脑子的建功立业,做从龙功臣,这会儿哪里有风花雪月的心思早两三年前,在应天府,有个公认最出色的行首,论起来还是官宦人家出身,就是建文殁后,流落烟花地的,那叫一个云想衣裳花想容当时应天府上下的贵胄子弟,没有不喜欢的然而沈窃蓝同我们一块儿去吃酒,居然从头到尾就随便扫了人家一眼他嫡亲兄长都有些不可思议,劝他别太把长辈的叮嘱放在心上,该及时行乐的时候,就要及时行乐才是”
“那时候我们就知道,错非这人功成名就,否则想用女色动摇他是不可能的。”
徐景昌呷了口茶水,总结道,“所以在开河之事论功请赏的结果下来之前就算是真正的天仙站在他面前,他恐怕也只会无动于衷”
郗浮薇终于找到机会把话题扯回正途:“如今朝堂上下最关心的,除了正在北面的陛下之外,大概就是这开河之事了,却不知道这事情,同汉王殿下”
惹上定国公府,她已经觉得要折寿了,这会儿听徐景昌话里的意思,甚至还跟永乐帝宠爱的嫡次子汉王有关
“汉王有战功,深得武将拥护。”
徐景昌语带讽刺,“太子殿下虽然文治出色,然而连马都上不去,武将那边固然不敢轻视储君,到底陌生些。汉王殿下至今不曾就藩呵呵,做儿子的,谁不想在父亲跟前讨好呢”
他眯起眼,“沈窃蓝之母,娘家姓张。”
见郗浮薇还是不明所以,又点了一句,“太子妃娘家的张。”
这就是说,沈窃蓝乃东宫内甥
郗浮薇大为意外,因为沈窃蓝从来没跟她说过自己的家世,虽然从小厮的暗示里听出,沈窃蓝的家里应该也是应天府比较有权势的权贵,不然也不可能在会通河炽手可热的时候,将子弟这么及时的塞过来了。
却也没想到,这位也是皇亲国戚。
“多谢国公提点”郗浮薇道了谢,也有点迷惑,“未知国公与民女说这些”
徐景昌嘿然一笑,看着她:“如今开河之事传的沸沸扬扬你可知道,也是有人反对的”
“民女寒微,却不知道这些。”
郗浮薇心说这话沈窃蓝早就讲过了,但说的却是,“还请国公指点”
徐景昌干脆利落的说道:“我就是不希望迁都不希望开河的”
“”郗浮薇沉默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说话的好:说他这么做是对的,那是违抗圣命的;说他这么做不对,肯定已经有人劝过了,都没劝住,郗浮薇一来不想多这个事,二来也怕这人忽然发起来,自己岂不是糟糕了
“你不想知道缘故吗”倒是徐景昌自己,见她一直不声,有点无趣的问。
郗浮薇其实觉得这个缘故没什么好问的,徐景昌这个年纪,这样肆无忌惮的恩宠,肯定就是被永乐帝给惯出来的。
纯粹就是没事找事。
换个人这么做,妥妥的就是找死。
不过为了不触怒这位,她还是低眉顺眼道:“民女人微言轻,恐怕知道太多不该自己知道的,会不好。”
这话也不知道让徐景昌想到了什么,忽然就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了好一会儿,这时候外头已经开始鱼贯上菜了,徐景昌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肴也不吃,倒是侧头问人:“徐实呢怎么还没回来”
那人忙道:“想是眠花楼的女子姿色出众的少,徐管事需要仔细挑选。”
正说着,就听到外间有脚步声过来,徐景昌“嗯”了一声,道:“看样子回来了不对,怎么听着是一个人难道济宁当真凋敝至此”
话音未落,来人已经到了门口,略一停,推开虚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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