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这书的主人后添上去的。
所以萧如初不大确定这方子究竟是唐怀瑾自己创的,还是从别处记来的,倘或是他自己创的,那这方子是万万不能从自己这里流出去,是以师雨浓发问时,她面上便浮现些许难色来,她向来不擅撒谎,望着师雨浓那双期待的眼睛,萧如初拒绝的话却又说不出来。
正进退两难之际,一旁的秦流忽然开口道:“我也听说过这样一个香方,说不定与夫人知道的一样呢。”
萧如初一怔,闻声看去,却见秦流正含笑望着她,将那方子念了出来,道:“沉香四两,速香黑色者四两,檀香二两,乳香二两,木香一两,冰片三钱,上好的龙井或毛尖五两,上火烘烤至酥脆,碾为茶末,其余香料尽碾为粉末,以合油调匀,再加入炼好的蜜搅拌均匀,装入瓷瓶中,以蜡密封瓶口,静置三日便可。”
听到这里,萧如初愣了愣,道:“秦公子也知道这方子”
秦流笑了一声,道:“偶然见过,想来是古人用的,然我只是有些兴趣,便记了下来,但是制香一道,不知为何,我是总也学不会,便丢下了。”
萧如初心中不由舒了一口气,这样说来,便不是她偷看了别人自创的方子了,她在看过那个香方之后,心中便一直觉得不妥,但是无奈,看过的东西已经记在脑中了,越是想忘记,便记得越发深刻,更何况对于萧如初来说,香方是最为敏感的,怎么也忘不掉,她心里便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总是不得自在,仿佛偷窃了别人的东西一般。
直到秦流把那方子说了出来,萧如初心里这才松快下来,她笑道:“正是这个方子,只是我当时无意中看到了,觉得奇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将茶叶用来调香的,秦公子可知道这香方叫什么名字”
秦流停顿了一下,这才道:“那香名为斯人。”
“斯人”萧如初念了一遍,笑道:“这名字倒是贴切的很。”
秦流微微一笑:“确实如此。”
师雨浓笑着道:“萧姐姐,这香你可调制的出来”
萧如初点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
师雨浓立刻两眼放光道:“果真”
萧如初见她那毫不掩饰的率真模样,有些好笑道:“骗你甚你是想要这香么”
师雨浓连连点头,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双手合十靠在下巴上,可怜兮兮地央求道:“可以么”
萧如初想了想,道:“可以倒是可以,只不过大约要几日时间才行。”
师雨浓高兴道:“别说几日,便是几个月也成的。”
她说着,又献宝似的与秦流吹嘘道:“我萧姐姐调制的香,可比那禧荣坊卖的要好闻多了”
秦流咳了一声,轻笑道:“真的么”
“那是自然”师雨浓十分得意,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炫耀道:“不过你是闻不到啦,萧姐姐说只有一盒,要送给我的。”
秦流似乎想笑,但是又忍住了,他看了萧如初一眼,语气仿佛真的十分遗憾似的:“那可真是令人难过呢。”
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萧如初不由大是尴尬,偏师雨浓毫无所觉,听了秦流的话,还犹豫了一下,这才道:“我到时候分你一些便是了。”
秦流微微挑眉,拒绝道:“不必了,君子不夺人所好。”
师雨浓立刻就坡下驴,喜滋滋地道:“那就算了。”
她原本还觉得心疼呢,想来一盒也不多,要是再分些出去,她可就剩不了多少了。
她心里噼啪打着算盘,别提多美了,三人又说了会话,秦流细致,师雨浓性子又活泼,光是喝茶倒也并不让人觉得无趣,萧如初眼看着天色不早,便起身提出了告辞。
师雨浓听了,也说要走,秦流亲自将她们送至茶楼门口,又笑道:“夫人和师姑娘日后得闲,可以常来喝茶。”
师雨浓眨眨眼,故意道:“不是据闻,来你这茶楼喝茶,还要预留位置的么”
秦流一笑:“只要二位来,茶位自然是有的。”
萧如初还未答话,师雨浓便笑嘻嘻地满口应下了,这才与秦流道别,两人便一并往东市市口去了,因着今日是端阳节,街上十分热闹,人群熙攘,师雨浓与萧如初一道说着话,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萧姐姐,咱们认识大半日了,还不知道你家住在哪里”
闻言,萧如初便把唐府的位置告诉她,师雨浓记下了,眼见着出了东市市口,这才不舍地与萧如初道别,临走时不忘道:“我家中都是些兄弟哥哥们,平日里去玩耍也不方便带我,成日里闷着甚是无趣,今日与萧姐姐一见如故,萧姐姐若是得空,也可以来找我玩耍,必然倒履相迎,扫榻以待。”
说起来,萧如初从前待在萧府,出了缀露两人外,再没有什么可以说话的人了,待嫁来了唐府之后,亦是如此,如今遇着一个师雨浓,性子活泼,年纪又相差不远,做个朋友倒是十分不错的。
眼下听她这样叮嘱,萧如初便笑道:“好,倘若有空,必然到府上拜访。”
师雨浓果然高兴了,被一群丫鬟们簇拥着走了几步,又回头来道:“可千万不要忘记了。”
萧如初含笑点头,两人再次别过,露掩唇笑道:“今儿真是没白出来,小姐交到了一位朋友。”
缀也道:“这位师小姐人看着倒是个爽快性子。”
她评价完,与露一齐点点头,仿佛十分满意似的,萧如初忍不住嗔道:“还真是劳你们为我操碎了心呢。”
露嘻嘻一笑道:“可不正是么总担心小姐连个说话人都没有呢,成日里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奴婢们看着都着急。”
缀想了想,又道:“那位秦公子也是不错的,说话有分寸,人也知情识趣,可惜了,他是个男的,不好与小姐多接近。”
萧如初:
世味茶楼里的秦流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南乡有些紧张道:“公子着凉了么”
第48章
待一行三人回到明清苑时,萧如初这才想起,上次秦流送来了一包山梅花,自己今日还未向他道谢,她想了想,将昨夜装了花泥的瓷盅拿出来,加入茱萸子研磨的粉,拌入蜂蜜,仔细调匀。
一股特别的香气冉冉浮动起来,露抽了抽鼻子,道:“这个好香啊,小姐往里面加了什么”
萧如初头也不抬地道:“加的东西可多了,你去把那印花模子拿过来。”
露依言去了,不多时便回转,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圆形铜模,里面刻着如意花纹,萧如初将那调匀的花泥反复捶打之后,倒入铜模中,压成薄薄的饼状,一共得了十二片,一一排放好之后,放在窗下阴干。
做好这些之后,萧如初又想起秦流说的那个香方来,她取了自己手抄的书稿一看,果然与他说的一字不差,为求稳妥,萧如初又去了东厢,把那本雅香志翻出来又看了一遍,这才着手调香。
露趴在一旁看得入了神,过一会才道:“今儿看那禧荣坊的香,还不如小姐做的好,奴婢问了问,最便宜的,也要三四两银子一盒呢,好一点的,都要十两八两,”她说着,又庆幸道:“幸好咱们小姐自己会调香,否则,一个月的份例银子还买不了一盒香呢。”
萧如初仔细地将沉香粉扫入瓷盅里,口中笑道:“人家卖的好,自然有他的道理,肯定是有人愿意买,他们才会这样卖的,再说了,你又没用过他们的香,怎么知道人家的不好了”
露吸了吸鼻子,道:“跟着小姐这么多年,别人不认得香,咱们还能不认得么小姐,你说,咱们的香若是拿去卖,是不是也能卖上十几两银子的”
听得这话,一旁收拾物什的缀责怪道:“什么话也能说小姐做的香,怎么能拿去卖”
萧如初的手却停了下来,面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其实露这话倒是没有错,调香的用料虽然贵,但那只是少部分,就拿沉香来说,好一点的沉香确实要花不少银子,但是调上一盒香,也只需要其中那么三四两沉香罢了,多了反倒会坏了香。
所以今日在禧荣坊,雁娘与师雨浓说起旧局香,百年老山檀确实贵,怎么个贵法萧如初不知道,但是她手里也有一块,还是当年萧林氏留下来的,品相上乘,但即便是萧林氏,每次要用到这老山檀,都是十分小心,唯恐浪费。
不过若说那旧局香因此便要一两银子一粒,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一两银子对于寻常人家来说,足足是半年的花销了。
萧如初一面调弄着香粉,一面思索着事情,不知不觉便走了神,她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唐府并不是一个好去处,萧如初又想起今天早上在柳氏那处听到的消息来,昨夜的场景仍旧记忆犹新,在场众人的每一个表情她都历历在目,倘若没有唐怀瑜突然搅局,今日在那井里的,会不会是她
想到这里,萧如初的心中便不由一阵发寒,手中的香匙微微一抖,香粉都差点溢出瓷盅,露见着了,连忙唤了她几声,萧如初这才回过神来,忽觉手上微凉,低头一看,却原来是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老身这里拾得了一个香包,有人说,闻着这香气,倒似乎是你的,你看看是不是
这不是我的香包。
不是你,还有谁这阖府上下就你一个会调香弄粉的我闻着这香气,和你身上的是一样的呢。
这是不是你的你承不承认
不是我的。
苏姨娘死在井里头了
有老太太做主,一切事宜都会安排妥帖的,夫人不必担心。
啪的一声,瓷器落地时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划破寂静的空气,萧如初猛然回过神来,耳边是露惊叫一声,焦急道:“小姐,你没事吧”
正在隔间里的缀连忙奔出来看,见只是香匙打碎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让萧如初小心别碰着了,自己去拿了扫帚来收拾。
萧如初坐在一边,她的面色仍旧有些发白,手心的汗意开始转凉,那凉意又渐渐渗入心底,她昨夜其实是怕了的,但是她却不能透漏丝毫端倪,几乎所有人都在暗中仔细观察她,她如何敢露了怯在这唐府中,本该是她靠山的夫君不在这里,没有人会护着她,也没有人愿意听她说话。
她们只想把事情遮着掩着了结了,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唐府的颜面不能丢,死一个萧如初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情甚至没有人会愿意为她寻求一个真相。
萧如初自问自己不是一个爱争的人,但是倘若被逼得急了,她也不会坐以待毙,如今只是出了一个苏姨娘,日后若还有其他的事情,她又该如何自救
在这唐府呆的久了
每每想起唐怀瑜那句话来,萧如初便觉得有寒意渐渐漫上来,眼下看来,倘若有机会,她还是早早另谋出路的好,至于唐怀瑾,虽然说是她的夫君,但是两人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的,背靠唐府这座大山,想来他再另娶一门亲事,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萧如初的心情便稍稍平复,缀又新取来一只香匙,叮嘱道:“小姐还是小心些,仔细别弄伤了手,这陶的瓷的,割伤了可就麻烦了。”
萧如初将碾得细碎的茶末一点点加入香粉中,想了想,问缀道:“我从萧府过来,那些嫁妆银钱如今还剩多少”
缀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先是一愣,尔后才回道:“小姐稍待,奴婢去取来礼册给您瞧瞧。”
她说着便去了,不多时回转来,手中多了一卷册子,摊开给萧如初看,道:“这些俱是小姐出嫁时,萧府给准备的嫁妆礼钱。”
萧明远虽然向来不甚重视萧如初,但是他却十分重视唐府这一门姻亲,所以即便萧如初是个不受宠的庶女,那嫁妆礼钱都是按照嫡女的规制来的,倒是分毫没少,忍着肉疼也要凑齐了。
萧如初粗略一看,光银子便有二百六十两,几乎相当于一间布庄半年的利润了,另有布匹绸缎,彩缎衾褥,木器家具,各式瓷器,以及钗环配饰,足有三十台之多。
她将那礼册看过之后,便道:“我知道了,你收起来罢,”想了想,又叮嘱缀道:“唐府每月的份例暂且不必动,若有需要,先与我说。”
缀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并没有多问,带着册子离开了。
苏姨娘死了,就仿佛一颗石头悄无声息地沉入水底,连涟漪都未曾惊起来,唐府并没有为她发丧,据下人们说,连牌位都没有给她安排做,还是唐怀琛自己去找匠人刻来的,但是正房大院又发了话,便是刻了牌位,也不许供在唐府。
过了几日,萧如初见到唐怀琛,他正靠在廊柱下,盯着面前的空鸟笼子愣神,整个人消瘦而憔悴,连萧如初都差点没认出他来,哪里还像当初见到的那位翩翩少年
他见了人来,先是往后退了一步,贴紧了廊柱,眼睛这才渐渐抬起,见是萧如初,语气有些艰涩,道:“三嫂”
萧如初抿了一下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唐怀琛继续道:“他们没让我看看我娘”
萧如初沉默着,听他的语气微微颤抖:“他们甚至没等我回来我连我娘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我”
少年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哭腔:“我就想看看她罢了”
他的话中似乎浸满了水,稍微一碰便会有什么流下来一般,但即便是这样,唐怀琛通红着一双眼睛,最终并没有哭,过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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