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当空,送走穆灿儿,顾鸢埋头踩着脚底不大的影子,
那是一团圆圆小小的黑影,随着身形往前移动,她似乎来了三岁时的兴致,非要踩住自己的影子才作罢。
不知躲了多久,脚前被无形的更大阴影笼罩,顾鸢来不及停步,额头硬生生撞了上去,倒是没有什么痛感,就这样跌到了慕容焱的怀抱里,
这下是躲不了了。
“在自己府邸走路,都能撞到假山上。”慕容焱沉闷的嗓音透过胸腔震动而来。
顾鸢这才越过慕容焱的肩颈,看见他背后的假山,
她与假山,两步之遥。
“我没注意到。”顾鸢讪讪地笑着,这就要再躲,反被慕容焱使劲圈在怀里。
嗓音不冷不温道,“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顾鸢黑眸晃动,似是忽起的风卷起冰雪迷了眼,嗜血的寒意伴随着浅浅的忧郁在眼底一闪而过,慕容焱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从大食回来后,她的目光就变了,不再是仗剑走天涯、肆意骋草原的那抹耀眼的红,而变成了如今这般清冷淡漠的霜雪,只能存留于苍茫大地间,相拥进怀哪怕一丝一毫,都会消融殆尽,
是他花费一生都无法再拥有的清丽。
“我从来没打算瞒过你,只是一些事,不想你知道。”顾鸢的嗓音很轻,跟着头顶的梅花枝丫在风中微微颤动。
慕容焱咽下口中的逼问,淡淡应了一声。
顾鸢僵着身子,最怕听见那句:你应该告诉我,让我自己判断应不应该。
可是等了半刻,慕容焱没再继续问。
顾鸢抬眸看他,那双冷漠而万年平静的眸底,毫不掩饰压抑与痛楚,忧心地看着她。
顾鸢心软了。
她知道他的试探与从不强逼。
这个度让她安心和舒服,可她不想因为这个第二次伤害了他。
她轻轻叹了口气,“我说。”
大婚之日,我与慕容霄互换了身体,之后经过再三调查,发现与星陨有关,但是换回来的身体不知道,直到遇见了穆灿儿,她胸前那块石头是星陨石,可以试试能不能将我俩身体换回来。
“就这些?”慕容焱平静地听完,只敲定了对她身份的猜测,可还是有些事情无法理解。
不然呢!
顾鸢眼睫微微一颤,薄唇咬出红印,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还有件事,但我不希望你知道。能不能再给我些时间,等机会成熟了,我再告诉你?”
她要先找到解除血花印的法子。
重生忘掉记忆,可能是对献祭灵魂者最后的慈悲,让他这一世无知无觉地活着,晚一刻承受那些苦难也是好的。
可顾鸢转眼又意识到,在无穷无尽的苦难里,回忆生前的这一点点甜,是不是更残忍。
慕容焱一刻不移地看着顾鸢眼底的变化,从坚定的柔光,一寸寸变成肝肠寸断的煎熬,他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亦或是想到了什么!
大婚他离开时,分明是另一番光景。
婚后她便在这副身体里,暗卫禀告里,并未有任何不妥。
到底因为什么呢?
*
李忠来到念园时,见到的是太子妃难以自抑的激动与兴致,虽然他没见过,可这模样,像极了私下里听他们说的久居深宫的女子,望眼欲穿等着官家临幸的样子。
“是不是太子要过来?”太子妃几乎是脱口而出。
李忠这厢还没站定,赶忙行礼回道,“这几日又降温,殿下身体抱恙,正在春晖殿修养。特命小人过来告知太子妃殿下,您的心意殿下知晓了,殿下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太子妃殿下只管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她人呢?她怎么没来?”慕容霄上身前倾,双手紧紧抓着锦被,那股莫能言明的酸涩,一点点涌上心头。
李忠知道再讲下去也是讲不通的,太子殿下不愿见太子妃,可太子妃根本不理会,最近不知怎的,挑着太子殿下贯口的辣菜、炙肉,还做了好些个厚实的衣服,一天天得往春晖殿里送,吃得还好说,殿下不吃赏给了他们,衣服已经堆成了山……
似是再待下去有什么豺狼虎豹,李忠眼珠子提溜一转,立马敷衍着往外走,“殿下的事,奴才不知,殿下让奴才带的话,奴才带到了,先行退下。”
他窜得比猴子还快,可还是晚了一步,听见背后有人唤他,脚下一顿,雪雁追了上来,“你跑那么急干嘛!我是老虎嘛!”
一听是雪雁,冷汗变成了热汗,他含笑擦了擦,“不是不是,雪雁姐姐可是天上的仙女。对了,雪雁姐姐,你上次让我带的雪肌膏,我让人买了来,给你。”
雪雁拿过雪肌膏,自是欢喜得紧,打开盖子闻了闻,清香四溢。她捏着手里小小的一罐雪肌膏,嘴角一抿。嗔道,“还是你好,那个陈汉,让他给我带了好几次,一次都没带来。”
闻言,李忠神色暗了一暗,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可仍喜盈盈问道,“姐姐叫住我又有何事?”
“没什么事。”雪雁有些厌烦道,“太子妃殿下让我追出来问你,太子殿下有没有穿她送去的衣服,吃她送去的饭食。”
李忠语噎在那,想吃了口闷苍蝇。
雪雁瞬时明了,“你方才那么急着走,是怕太子妃殿下问这话你没法回答吧!”
“姐姐,被你发现了。”李忠挠着头,尴尬地干笑着。
等雪雁回到念园,只见慕容霄凭窗而坐,虽说立了春,可仍未回暖,冷得厉害,她竟还开着窗。雪雁连忙关了,搀着他塞回被褥里,
“殿下,您可要保重身体。”这可是我家姑娘的身体啊!
慕容霄倒是不在意这些,抬起莹莹泪眼,“雪雁,你老实跟我说,你家主子是不是不要我了?她为什么这么厌弃我?她是不是看着父皇母后都不要我了,也不要我了。”
“殿下,您想多了,我家姑娘不会不要您的。这不是也没跟你说和离,肯定是要继续跟您过下去的。”雪雁边说边低头掖着被角,极力克制着厌烦的情绪,这话,她一天会被问了不下十遍。
可这次的回答,似乎正戳了慕容霄的心口窝,“可她,曾经说过想与我和离。”话音未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往下流。
雪雁早已看得无动于衷,她恨不得找个麻布,把这两个水源不断的泉眼堵起来,再哭下去,她真怕自己姑娘的眼睛被哭瞎了。
“雪雁,你说你家姑娘会不会真的想同我和离。”
“不会的。”雪雁实在忍不住,语气里溢满了浓浓的鄙夷,“您不要哭了,我姑娘从来没哭过,她最讨厌见人哭了,我家姑娘不来看您,可能就是怕见到您哭。”
慕容霄拿着锦帕使劲擦着眼泪,奈何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怎样都擦不玩,他一脸无辜地望着雪雁,
“雪雁,不是我想哭,我长大后也没哭过。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一想到你家主子不要我了,我就好难过,好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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