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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兰三月，寒凉沁人，麟兰王妃惯爱躺的摇椅上昨日又加了一层新的狐毛毯子。
婢女端着汤盅进屋，见窗边躺椅上的人双眼紧闭，心头惯例闪过一丝慌乱，只不待她伸手去探，人便睁开了眼。
清美的脸庞毫无血色，唇更是泛着异样的白，呼吸若有若无，不怪婢女心慌，若她不睁眼，确实不像活人。
但即便睁开眼，那眸子里也无多少光亮。
婢女不由放轻声音道：“是奴婢吵醒王妃了。”
“厨房刚送来了参汤，王妃用些可好？”
姬元玥看了眼婢女手中的汤盅。
近日她日日以参汤续命，但大限将至，已无用了。
她费力的转头，透过窗棂盯着院里还未盛开的花骨朵低喃道：“三月了。”
婢女下意识抬头望去，眼底浮现悲戚之色。
她知道王妃的未尽之言。
三月了，桃花怎还未开。
他们这位麟兰王妃来自东胤，东胤这个时节，桃花绽放正艳。
王妃自小长大的地方是一个名唤桃花村的村庄，王妃远嫁离开东胤时，王上带王妃去过，她当时也在。
那会儿也正逢三月，漫山遍野的桃花盛开，确实很美。
这院里的桃花也都是王上特意给王妃种的。
只可惜，终是留不住佳人。
婢女收回视线，嗓音微哑：“王妃，用些参汤吧...”
姬元玥看见婢女微红的眼眶，已无力安抚：“请王上过来一趟吧。”
虽是有名无实，但终究夫妻一场，临了该道声别。
婢女心有所感，泪水潸然而下。
怕姬元玥看见惹她伤怀，她偏过头哽声道：“是。”
脚步声渐渐远去，姬元玥无声低叹。
她知道婢女这些日子没少偷偷抹泪，可她也实在没有力气安抚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走到尽头，都只是孤身一人。
没过多久，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风中送来一股独特的香气，麟兰王到了。
姬元玥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了。
“王妃。”冰凉的手被一片温热包裹，伴随着男子低沉的嗓音，让她多了一丝清明。
她动了动唇，却已经想不起他的名字，最终只唤了声：“王上。”
“我在。”
他握紧她的双手，嗓音一如既往的柔和。
这一声我在，让姬元玥有些恍惚。
仿佛他们当真是恩爱不疑的夫妻，这些年的恩怨纠葛似乎也化为虚影。
姬元玥原本想着她应该是有些话要与他说的，可这一刻，她却又觉得好像什么也不必说。
许久后，她再次开口：“我走了。”
她意识混沌，虽是看着他，但其实已经看不清了，也就不知道他此时是怎样的神情。
但她是开心的，死了，就能摆脱他了。
“好。”
不知过了多久，麟兰王的声音才传来。
“王妃有何遗愿？”
遗愿？
那一瞬，数年光阴犹如走马花灯在眼前晃过。
十五年的农家女宋阿喜，十七岁被皇室认回做了长公主，十九岁远离故土和亲麟兰...
观她一生也算波澜壮阔，可到头来却是无亲无友。
没有遗愿，尽是遗憾。
若实在要说，她想回到那年，避开那位年轻的节度使，在桃花村做一辈子宋阿喜。
温热的手指在她脸颊轻柔划过，姬元玥想应是她又落了泪。
初到这里，她常以泪洗面，他便守在她身侧一言不发地替她擦泪。
她本想说，给她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埋了，给她一个竹排沉入水底，一把火烧了随风而去，都行，只要不入麟兰王妃的陵寝。
但随即一想，她便又懒得多费口舌了。
以这人的性子，不会答应。
他对她有求必应，唯独不会放她离开。
哪怕是死。
姬元玥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叛逆，她性情柔善逆来顺受，从不会疾言厉色，更遑论言语刺人，可临终了，她突然想刺一刺他。
“我的遗愿，愿你英年早逝。”
周遭婢女侍卫皆是一惊，随后又飞快低下头去，只当什么也没听见。
王妃是如何嫁到麟兰的，他们多多少少知晓一些，王妃恨王上并不奇怪。
只是这位王妃到麟兰九年，向来温婉柔善，连下人都没罚过一次，初来那会儿脾性最烈时也顶多就是对王上视而不见，贸然听其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确实叫人震撼。
其他人都在胆战心惊的揣测王上是不是会发怒，只有麟兰王的贴身侍卫泰然自若。
王上怎会因此发怒，只要王妃肯与王上说话，骂什么王上都会笑着听，甚至可能还会教上几句。
只可惜王妃不会骂人，也从不愿与王上多说一句话。
摇椅上的人缓缓闭上眼，彻底没了声息，纤细瘦弱的双手也愈渐寒凉，周遭的人跪了一地，婢女无声的落着泪。
死一般的寂静后，麟兰王低声一笑，隐见愉悦：“王妃心中果然有寡人，这是想寡人早些去陪她。”
众人：“...”
有没有可能单纯只是想咒您早死？
“王妃无需害怕，寡人在寝殿为你备了冰棺，每日都会陪着你，寡人百年后与你同葬，断不会让你孤单。”
生生世世，生或死，她都得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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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刺眼，身子也被颠的头晕，骨头都似要散架了，姬元玥蹙着眉头不适的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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