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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前缘
◎毕竟是前一世拜过天地的人◎
临近傍晚，依然闷热难耐。
见青书院里传来阵阵诵读声。
书院的山长棠溪白站在屋檐下，手执蒲扇扇着风，白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轻轻飘动。
“爹。”
听到女儿的声音，棠溪白含笑回眸：“是要用饭了吗？”
棠梨见他热得满脸是汗，取出帕子递给他：“这天儿那么热，爹爹站在外面看什么？怎么不到屋里纳凉？”
棠溪白随手抓着帕子往脸上擦，笑着说：“你啊你，近日里可是大事小事都要管着爹。”
棠梨嗔他一眼，“怎么，还不让管了？”
棠溪白哈哈大笑。
棠梨接过他手中的蒲扇帮他扇了扇，“您体虚，夏怕热冬怕冷，平日里要多锻炼。”
心境全然不同，棠梨站到门前的时候，全然没有了前一世的紧张与扭捏。
他一身天青色直裰，肩背挺直，如同一株迎风而立的青松。
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缓缓下了马车。
毕竟是前一世拜过天地，又一同遭过磨难的人。
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伸出一只保养得当的手来，腕上套着一只上乘水色的翡翠镯子。
正因为如此，在蒋蓉心底落了个小家子气的印象。
该做的准备，她都已经做了。
她重生的节点还是晚了些，陆家幼女陆微雨……恐怕已经被那人看上了。
他摇着蒲扇，望向长街拐角。
裴时清在棋谱角落提了一些小字，三言两语，却将精髓一一道尽。
那时棠梨还怀揣着些小女儿家的性子，不好意思直面未来的婆家，躲在垂花门后悄悄打量陆家人。
她只是在信上说今年天气反常，听上了年纪的老人说，夏热冬寒，恐怕要提防出现更大的灾害，让两位师兄在上京注意一些。
只希望这一世她的小小举动，能够让命运既定的轨迹发生偏离吧。
想起这个，棠梨便开始担忧自己寄出去的信有没有被两位师兄收到。
棠梨凝视着那道背影，一时思绪纷繁，心口堵得慌。
棠溪白看着近日有些不一样的女儿，抚了抚胡子：“是，为父谨遵棠儿命令。”
想起他死前被折磨得形销骨立，最后又被箭羽贯穿胸口的惨状，棠梨不由得眼眶发酸。
这么懂事的女儿，却也留不住啊。
暮色四合，夕阳洒在马车前长身而立的少年郎身上，将影子拉得长长。
而棠梨分明只是做了极小的一点改变。
兴许她只是一句提醒，就会在无意之间救下不少人呢？
于是棠梨思来想去，还是写信给两位师兄隐晦地提了一提这场即将到来的雪灾。
这一世，既然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嫁给陆辰远了，便只当是普通朋友前来做客。
陆辰远伸手去扶。
车马喧嚣声便是这个时候传来的，棠梨手中黑子哐当一声掉在棋盘上，不停打着转。
忽然之间就希望那辆马车，来得慢一些。
青骊疾步走进院中，语气里按捺不住的激动：“棠儿！陆家到了！”
裴时清虽然没有给她玉佩，却给了她比玉佩珍贵百倍的东西。
见她扭头走向灶房，棠溪白露出感慨又伤怀的笑。
前一世这个时候，是她和陆家人第一次见面。
棠梨旋即又想起陆家人。
棠梨纤纤素手执一枚黑子，看着棋谱上游龙走凤的字迹发呆。
棠梨把蒲扇往他手里一塞：“圣人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然等哥哥月假从府学回来，我就跟他告状！我先去帮姑姑了。”
爹爹至今最得意的两位学生，一人已是工部郎中，唤做陈青云；另一人现如今则是大理寺评事，唤做孙凌。
陆家满门忠直，只因权贵对陆家幼女起了玩弄之心，陆家誓死不从，便被卷入太子谋逆案，最后落得个满门凄惨的下场。
裴时清的事已经让棠梨意识到，这一世的确是在发生变化。
接下来只能看天意。
棠梨抬起手指按住那颗转个不停的棋子，缓缓吐了一口气，这才道：“好，我这就来。”
这一世的变化太大了。
他们二人也算是看着棠梨长大，最后皆因太子谋逆案为爹爹和陆家奔走，惨死牢中。
微凉的风穿过跨院，摇动梅瓶里的栀子，满室盈香。
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青骊一样全心全意信赖她。
她头上插了一只鎏金点翠钗，外着宝蓝色掐丝牡丹暗纹长褙子，脸颊略略有些消瘦，一对白玉耳坠轻轻摇晃，便衬得颧骨有些突兀。
这便是陆辰远的娘亲，蒋蓉。
随之下来的是陆稼，整个人同样消瘦高挑，气质儒雅。
最后穿着鹅黄色长裙、梳着双丫髻的陆家小女儿跳下了马车。
蒋蓉将将站定，便看到门前站着一个娉娉袅袅的少女。
她穿着月白撒花百迭裙，发鬓间斜插一把青玉攒珠笄，打扮得清雅。
偏偏一双翦水双眸像是夏日里波澜四起的湖，又透出几分灵动来。
蒋蓉原本觉得棠家出身低了些，配不上他的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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