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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故人
◎棠梨忽地想起一个人◎
大雪连绵下了月余。
迈入腊月之后,
各地都开始出现灾情。
天气越发严寒，隔几日又听说哪里冻死了百余人，哪里又因为大雪积压,
房屋倒塌，压死了许多百姓。见青书院囤积了足够过冬的物资，甚至组织过施粥。
镇上的一些富户人家为了积攒功德，也有模有样的学着施粥,
倒是救活了不少难民。
加之县令早早听棠梨的建议囤积了些粮食，前一世棚户巷子的房屋倒塌事故也没有出现。
除了有部分体弱的老人没熬过去,
整个扶梨县也算是平安无虞。
只是大雪封了路,
众人被困于城中，来往行人稀少，街道上也没几家店铺开门。
气氛十分压抑。
屋子里烧着银骨炭,
窗棂上结了一层白白的雾气,
棠梨拥着小毯坐在窗前勾勾画画。
瘟疫只是起了个苗头，重出江湖的医圣柏章老先生便将药方配制出来了。
原本可以靠着拾荒的难民们要在冬日里过活愈发艰难。
“肚子还疼吗？”青骊问。
两人叫上了秋月和大虎，一行人到南城门的时候，见粥棚前已经排了长长一队人。
棠梨故意说些开心的逗她：“我记得今天书院在南城门施粥，姑姑，不若我们去看一看吧？顺便把近日里准备的东西拿去发一下。”
青骊端着一蛊虫草排骨汤走进屋,
瞄了一眼堆了一桌子的画,
“还没画完？”
县令也是个心善之人，特意安排难民们到北区挖矿，每日可凭借挖出的矿石换取一点食物。
棠梨点点头：“开春之后，我会和爹爹沟通，寻找适当的时机将学子们遣返到家中。”
青骊凝重道：“好。”
自古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棠梨有小日子肚子疼的毛病,
本来仔细调养着，已经没怎么犯了,
不知怎么昨儿又犯了一回。
棠梨笑笑没说话,
小口小口喝着汤。
青骊嗔她一眼，“女儿家胖些才好。”
青骊这才放心：“你小日子里就该多歇着,
这画改日再画不行吗？”
“在把学子们遣散之前，每人送他们一点银两和药物。”
也能替他们遮风挡雨了。
只是见青书院人口密集，不少学生染上了瘟疫，就连棠溪白和青骊都没能幸免。
自从棠梨得了陛下赏赐之后，也算是在官府面前挂了名，她说的话县令会听几分。
天天待在家里也烦闷，但青骊又想起她在小日子里，犹豫问：“身子能行吗？”
青骊回握住棠梨的手：“好。”
那仓库里之前闹过老鼠，棠梨实在有些不放心。
棠儿近来办事越来越周全，她恍惚间觉得，那个自小捧在手心养大的女孩是真的长大了。
况且前一世扶梨县防范得好，一直坚守到了后期。
青骊不明白这跟雪要结束了有什么关系。
青骊明白这可不是小事，脸色沉下来：“等路通了之后，我会再托人采买一批药。”
把学子们遣散只是权宜之计，瘟疫过去之后，熬得过的人自然会回书院来继续念书。
棠梨拢了拢小毯,
笑盈盈说：“用过姑姑煎的药之后好多了。”
青骊先是皱了皱眉，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神情微变：“你是担心会出现瘟疫？”
棠梨也不打算跟她解释，只是说：“姑姑，我们准备的艾草包都还好好保存着的吧。”
姑姑办事棠梨是一百个放心的，她握住青骊的手：“裴先生之前送来的银子，还有陛下赏的银子都可以拿来用。”
棠梨看着桌上堆了满满一叠的画,
眼中笑意淡了些：“姑姑,
这场大雪快结束了。”
棠梨只能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
大雪封路前，扶梨县涌进来一些难民，官府建了一个临时收容区收留这些人。
棠梨见姑姑一脸惆怅，忍不住去牵她的手：“姑姑莫怕，等时机合适，我会向县令大人示警。”
棠梨也不瞒她：“是，我心中不安，想提前做些准备。”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青骊后来身体便一直不大好，早早死在了流放路上。
“我多穿些便是，不打紧的。”
青骊道：“你放心，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我洒了鼠药，况且这么冷的天，老鼠早就冻死了。”
棠梨正好也乏了，笑着接过汤：“姑姑成天这么喂我,
得把我喂胖了。”
书院人口密集，学子们同吃同住，若是出现了瘟疫，场面会极度危险。
虽然扶梨县受灾不严重，但若是其他地方出现了瘟疫，迟早有一天会传到这边来。
只是一个县的存粮就那么多，这雪又下个不停，官府也只能精打细算地过日子。
因此难民们虽然不至于饿死，每日却也只能吃个三分饱，人人饿得面黄肌瘦。
见青书院粮食囤得多，但也不敢露富。
对一群吃不饱穿不暖的难民而言，适当接济是可以的，但若是把家底都露出来，恐怕反而会给自己惹来灾祸。
自见青书院的粥棚搭建好以来，平日里都是由书院的学子来帮忙，棠梨还是第一次出现在粥棚。
棠梨穿了件灰青色的斗篷，将整个人都笼罩起来，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棠梨已经尽量挑了一件不打眼的衣裳。
然而地冻天寒、路有饿殍的惨冬里，忽地出现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女，本就惹人注目。
不少难民原本目光呆滞盯着前方缓缓移动的队伍，此时都分神过来看着棠梨。
不少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目光。
青骊莫名有些紧张，她不知不觉间挺直身子，目光严厉朝着那些人看去，似乎想把那些恶意的视线都挡回去。
没想到棠梨忽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
流放路上，比这凶残百倍的难民她们都见过。
棠梨早已不惧。
她只是快步走到粥棚，笑着对正站在棚子前监督的陈越说：“陈师兄。”
陈越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洋溢出惊喜：“小姐怎么来了！”
正在施粥的学子也纷纷朝她看来：“棠小姐！”
“大家继续施粥，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棠梨道。
“我们来送点肉脯和果脯。”她将手中的包袱放到桌子上，手脚麻利打开包袱。
一片片切得均匀漂亮，色泽油亮鲜红，上面还洒着芝麻的肉脯露了出来。
另一个包袱里则是晶莹剔透，结着白霜的果脯。
难民们霎时间骚动起来，有小孩子当即闹起来：“娘！我想吃肉！”
“爹！那是肉和果脯！”
陈越冷呵一声：“安静！”
陈越身形高壮，冷着脸这么一吼，倒是挺唬人的。
难民们纷纷安静下来。
陈越又转过脸来，笑着看向棠梨。
棠梨冲他一笑，开口道：“马上就是除夕了，见青书院特地赶着做了些小吃食，希望大家一同欢度新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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