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送礼
◎赠君◎
缠缠绵绵下了几月的雪终于停了。
天空一碧如洗,
万里无云，路边堆积的残雪在日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商户们忙着将门口积雪铲除，遇见来往熟人便笑着打一声招呼：“去哪儿呢！”
一张口,
嘴里还冒着白气。
熟人双手揣在袖子里，笑着说：“路解封了，去州上拿点货。”
有人拥过来，要帮忙带盒燕氏的胭脂,
有人过来询问能否带封信给嫁到州上的女儿……
被大雪尘封了一整个冬天的扶梨，像是那些悄悄从青瓦石墙上冒芽的野草,
在春日即将来临的时候迸发出旺盛的生命力。
见青书院忙得热火朝天,
有的学子在帮忙晾晒艾草，有人分拣着金银花、板蓝根、连翘等药物。
青骊站在长几前，手脚麻利将麻黄、乌细辛、防风、桔梗、干姜等药材捣碎,
细细过筛,
又分装到纸包中。
整个见青书院都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刚开始棠梨还帮着捣药,
但她力气小,
有的药材干硬，很是要花费一些力气。
离开的时候她刚好路过一旁的成衣店，又去找了几个绣娘。
阿苍动作一顿，又说：“谢谢。”
陆微雨兴冲冲跑到堂屋：“爹！娘！棠姐姐给我寄东西来了！”
要美观，还要轻便，现在这个是木片制成的，戴着不仅不好看，还不舒服。
阿苍见了一言不发接过她手中的杵臼,
手臂上鼓起肌肉，三下五除二便将药物弄碎。
阿苍年纪本就比她小，如今竟叫棠梨生出多了个弟弟的感觉。
棠梨拍了拍手,
笑道：“还是阿苍厉害！”
“到底哪种合适些呢……”
棠梨先是一愣，随即忽然就有了灵感。
唯独那个花花绿绿的面具大煞风景,
把少年冷峻的气质都冲淡了几分。
蒋蓉正在给小白做腰带，春闱将近，当娘的心里着急，得做些什么才不会整日里焦躁不安。
路边积雪未消，夕阳的光镀在上面，折射出一种瑰丽的美感。
面具之下，他的双瞳像是上好的琥珀，泛着蜜色的光泽。
只是翻过一个年,
那个又瘦又黑的少年便已经拔高了不少，凹陷的脸颊也慢慢鼓起来。
棠梨一边看着他捣药,
一边寻思着得尽快给他找一张合适的面具。
棠梨唇边慢慢扬起一个笑来，她拔步追上去：“等等我！”
对棠梨而言，棠墨晚不像是哥哥，倒更像是另一个爹爹。
阿苍听到她站在身后嘀嘀咕咕，忽然回头看她一眼。
棠梨心里揣着事情，盯着自己的影子沿着路慢慢走。
棠墨晚对棠梨很好，但或许因为自幼丧母的缘故，棠梨尚且懵懂的时候，棠墨晚便已经表现出了超出年纪的成熟。
阿苍手下不停：“不累。”
棠梨觉得这位爷爷的手艺是她见过的金匠中最好的一个。
想到他的出身来历，青骊有些心疼。
青骊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继续捣药的阿苍，随口道：“约莫是有什么事，不用管她，倒是阿苍你啊，累了就歇一歇。”
青骊越发温和：“一会儿给你做红烧肉。”
两辈子加起来棠梨都没见过这个模样的他,
眉眼深邃,
精瘦有力,
如同一匹来自草原的苍狼。
经过两个月的相处，青骊也明白这孩子虽然话不多，倒是个实心眼的。
棠梨拿了些艾草香包和这几日研磨的防风药去找了匠人一趟，说明自己的来意。
只可惜前一世这位匠人爷爷死在了瘟疫里。
少女撂下一句话，脚步轻快跑远。
如今过去多年，长命锁依然金光铮亮，花纹栩栩如生。
县上有一个手艺极好的金匠，棠梨周岁时打的长命锁就是在这做的。
她要送一个鎏金面具给他！
阿苍长得那么好看，面具得配得上他的脸，鎏金的颜色刚好能衬托他的瞳孔，妙极了！
说干就干，棠梨拍了拍少年的肩：“阿苍！你继续帮我捣药，我出去一趟。”
这一忙，便忙到了黄昏。
“回家吃饭。”他说完，转身就走。
影子忽然落到一双脚上，她愣了愣，抬起头，看清来人之后讶异道：“阿苍？”
羽毛的？羽毛的轻便，但容易弄坏……
棠梨心底涌起一点暖意。
***
几日后，上京众人纷纷收到了扶梨县送来的东西。
普通的铜制面具倒是美观，但太笨重了些。
阿苍不是纯纯的北狄人，他的娘亲是汉人，曾经沦为战俘，后来在北狄怀上了他。
她闻言放下手中针线，瞪她一眼：“冒冒失失的。”
陆微雨根本没听见娘亲的数落，忙着把手中的团扇和香囊递给她看：“娘！你看棠姐姐送我的！她把我绣上去了！”
蒋蓉瞥了一眼，发现这团扇和香囊上绣了一个小小的人儿。
她几乎一眼便看出来这是自家闺女。
上京里也有手艺精巧的绣娘会往荷包团扇上绣人物画，但不似这个，寥寥几笔便将人的神态勾勒得惟妙惟俏。
荷包一转，上面正在扑蝶的小女孩似乎跃然而出，变成了眼前的陆微雨。
蒋蓉知道之前拜访扶梨县的时候，微雨得了一副棠梨画的画，宝贝得不得了。
她看过那画，能把人画得如此传神，实在是难得。
蒋蓉忽然想起了皇城那位长公主。
长公主爱画如命，她的公主府里也不知道收集了多少名家之作。
若是日后有机缘，说不定棠梨还能认识一下这位极得圣宠的长公主殿下。
管事拎着两个包裹走过来，“夫人，还有艾草香包和一些药物。”
陆稼展信看完，眉头稍稍拧起：“再安排人去采买一批药材，也给棠家送一批去。”
蒋蓉凑过来看：“信上写了什么？”
“棠姑娘说今冬受灾严重，担心会有瘟疫爆发。”
蒋蓉愣了下：“瘟疫？”
陆稼叹了一口气。
今年有不少官员上书陛下，示警或许会有雪灾发生，陛下也确实提前做了应对措施。
然而天灾哪是人力可挡？虽然提前有准备，但还是死了不少人。
棠姑娘说的情况很可能会出现。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朝廷也在做准备。
不料棠家也有这份敏锐度，甚至行动更快，早早做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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