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雪夜
◎知道错在哪里了么？◎
“爹爹！我也想下河玩！”扎着双丫髻的女童奶声奶气摇着棠溪白的手。
“你是女孩子家,
哪能跟那些野小子一样在河里打滚？”姑姑一脸不赞同。
棠梨抿紧了嘴，一张小脸上满是倔强：“可是我也想像他们一样在河里游水！”
年轻时候的棠溪白相貌儒雅，摇着手中折扇笑眯眯看着她：“棠棠想学游水？”
“想！”棠梨的声音又脆又亮。
棠溪白一把抱起她,
哈哈大笑：“走！爹爹带你去学游水……”
“屏住气，让身体上浮起来……”
“不要怕……”
不要怕。
屋子里陷入漫长的沉默之中。
棠梨别开眼睛不想看他。
河水冰冷刺骨，往日几息之间便能游到河面的距离，如今却如同天堑。
良久之后，棠梨终于开口道：“我要睡觉。”
血液开始汩汩流动，胸膛开始跳动，四肢开始回暖。
棠梨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
河水冻结成冰,
将她凝固在其中。
“你落水伤了身，需要好好卧床修养。”
还差一点点距离,
只要一点点……
雨中她身着大红嫁衣，被包裹在坚冰之中。
阿苍站在一片荒寒处,
形只影单，鎏金面具失了光泽。
棠梨猛地往后一缩，试图挣扎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子一片绵软，虚脱无力。
梦里,
她死在了那条冰凉的河中。
屋里光线很暗，她却猛然撞进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眸中。
眼前一片模糊，水中忽然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朝她游来。
四肢百骸像是被万千根细密的针狠狠扎过，酥|麻一片，胸膛里也不知何时呛了水,
火辣辣地疼。
棠梨的双唇已经被咬烂,
后脑一片一片的刺痛感炸开,
眼前阵阵发黑。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落在她发间：“棠儿。”
他轻声说：“好。”
终于，她的指尖抓到了岸边的岩石！
然而那岩石上生着湿滑的青苔！她的指尖倏然滑落。
裴时清站在她面前，缓缓俯身，指尖触上冰层。
爹爹和姑姑哭嚎着,
老态龙钟。
心弦被人猛然拨动，余音震颤间，棠梨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最后梦中忽然落了一场雨。
棠梨嗅到熟悉的冷香。
棠梨彻底失去意识之际,
心想,
原来她临死之前，最想见到的人……是裴先生啊。
他眼底噙着笑，又掺杂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她缓缓沉下气,
努力挥舞着僵硬不堪的手臂,
朝着水面游去。
棠梨的身子被水流冲撞到一块水底暗石之上，又被水流卷着往前走。
裴时清的眼眸一点点暗淡下来，他收回自己的手，下了榻，定定看着她。
她看到许多熟悉的人从她面前经过。
水浪拍打而来,
棠梨眼睁睁看着自己离那块岩石越来越远。
秋月揉着眼睛问：“小姐,
小姐你在哪？”
她还能再试。
棠梨脑中传来尖锐的嗡鸣,
喉头也渐渐溢出腥甜。
裴时清面色微微发白，孤身立在原地。
分明是寒凉如雪的手指，却如同烈火灼灼，霎时间让她身上的坚冰四分五裂。
有冰凉的唇在她眼睫上落下一吻：“棠儿，该醒了。”
棠梨这才猛然惊觉，他们竟躺在一起。
但她依然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往上游。
棠梨这才发觉他的脸颊生生瘦了一圈，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透出些尖利。
折身离开前，他说：“你的家人已经在路上，马上就能见到他们。”
棠梨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便已经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蓄积已久的泪水猛然滑落，渗进被褥之中。
小院中长着几棵红彤彤的柿子树，柿子上积了残雪，轻盈的鸟雀在枝头跳跃。
息邪立在柿子树之下，欲言又止看着裴时清。
裴时清淡淡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跨院，息邪终于没忍住开了口：“公子……为何不向棠姑娘解释？”
裴时清身形微微一顿，又继续提步往前走：“她生我气，是应该的。”
息邪无奈地看着裴时清的背影，无声叹了一口气。
徐怀忠分明就是在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公子竟真的顺了他的意，一路赶来北境，为了棠姑娘身陷囹圄……
他气愤的是棠姑娘却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在生公子的气。
公子这不是典型的吃力不讨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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